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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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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修為高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方壺山陽面的弟子飯堂,龍瀟正抱了一捆夠燒三日的桃木幹柴將返山頭。飯堂後門有些窄,她樂得親力親為當作修行,兼以為此時午後,用餐的弟子應稀少,便選了走正前大門。

飯堂正門專供弟子出入,以不合適的身份走不合適的通道便會聽到不當的話。

“於兄術法修為甚高,日後定能做得哪位名師的關門弟子!”

子級弟子暢想日後的閑談鉆入龍瀟耳中。

被提及的弟子“謙虛”而談︰“哎,可不能講得滿,你們也知我族長輩與那位有點過節,這整個仙學都建在那位的地盤上,不定有夫子敢收我。”一番有理有據的開脫說下,若做不到關門弟子,便也不會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聽聞一番開脫,一手抱著柴一手剛準備撩開飯堂門簾子的寒漪仙子頓了頓,回頭看去。

因距前門有些距離,喝著小茶閑談的一桌男弟子們聊得投入,並不曾註意她。

“餘兄,這就是你多慮了,”

另外的弟子接道:“寒漪仙子雖得了這三神寶地,到底龍族低微,管束不了旁人的,我聽說啊,她連仙學的貢金都不敢收 。”

這便點名道姓地扯涉她了,龍瀟放下擡起的手的當口,再聽人道︰“你這麽一說,我倒疑惑起來,那寒漪仙的修為境界可含水分?”

“哪個曉得唷,娘娘說有不就有麽?”

“娘娘”指誰,幾個圍坐的弟子都心照不宣地明了是代九天上那位叛族起底的龍氏次妃,驀地,人五人六的一幫子亂哄哄地嗤笑起來。

“水?”

聽不下去的龍瀟頓施傳音之術,強者氣勢壓迫而來的一字之句猝驚得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紛紛向前門處聚集視線。

龍瀟自己不大理會旁人如何說她,但斷不能讓旁人閑言她的姐姐,這是列襄國君多次交待的話。誠然,她不以為被外人嚼幾次舌根子會少哪塊肉,但鑒於列襄國近兩代的國主對她們姐妹還算過得去,便不能辜負了教導。

師父在世時常言知恩圖報。

倚門回首的美人就算抱捆木柴也輕易擺得出抱琴的高婉姿儀,兩方站得遠,弟子們望不清她的臉,卻瞧得出她穿的不是弟子服制,單看姿態,許會猜她是飯堂為了吸客請來的琴師,仙學的飯堂為了客流偶爾會行些趣致手段。但奏師斷無站得遠的道理,亦不可能有高到可以同時對一桌子五六個人施展音聲術法的修為,比較起來,近門之人帶來的壓迫更像來找茬的。

一幫紈褲三三兩兩地蹭地踢凳竄起︰“你是誰?”

“既好奇我的修為……”

搬柴上山的興致消散,臂間的柴束瞬間消失,已被術法送至山頂的爐旁木堆,兩手皆空的龍瀟面無表情地輕緩讀說蘊了霸道咒法的靈言,“不如閉嘴,用心感受。”

咒術界第一宗師的處事方式向來簡單粗暴,不會說話,便不要開口為好。一幫多舌的弟子被下了言靈,半月內都不要想發聲了。除此之外,龍瀟甚覺現在招入學的弟子愈來愈不像樣了,不敬師長且行動古怪的一抓一把,破壞師長園子的算一個,方才嚼舌根子被她撞見的算一堆,那個天天堅持爬山到她廬子前跪著求學的也算一個。

想到誰見誰,兩只腳才踏出飯堂,龍瀟便見到了破壞隱蘭藥園子的罪魁禍首。

難得一次,她主動喚人姓名︰“丹期。”

姨母輩的寒漪仙子眼中,當初總跟著他母親來來去去拜訪方壺的稚嫩少年已然初成青年的模樣,華質無二,行事上卻仍甩不去年輕人的血氣沖動,欠些穩妥。

因暢澤總覺得自己為了一盆花而冒險幫同寢三事虧得不行,便執意要丹期掏銀子請喝方壺山飯堂新出的雲霧松蘿茶。

丹期看來一盆子午蓮已貴重非常,但那份貴重非常暢澤不能理解也是好的,到底不能白受同寢的幫助,便在第三事之前將酬謝暫時結了。

走到飯堂門口的丹期未曾想能在飯堂遇上寒漪仙子,更想不到寒漪仙子居然還有主動搭理人的一天——這不大妙。

丹期頗顧慮地揖躬問安︰“仙子安好。”

暢澤則是眼前一亮,他入學二級有餘,竟還第一次在仙學見到這般容色艷得恨不得將仙渺雅致的身後莊景襯得蓬蓽樸陋的絕代佳人。他機靈,跟著丹期做了一樣的言行:“仙子安好。”

跟明陽少君同稱總是沒錯,若稱仙子,暢澤猜她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夫子。

龍瀟不欲磨蹭寒暄,開門見山︰“你幹的?”

丹期不搖頭也不點頭,畢恭畢敬道︰“弟子為您捧柴送回。”

龍瀟自己幾不通情,不代表不會按理推知人情,丹期在用客套轉移話題。她點破道:“果然是你。”

留在隱蘭院子中的金錠子,正是丹穴神境的財寶制形。

丹期幹脆地認錯︰“期保證,下不為例。”

師長抓住重點:“下次?”

丹期順著梯子下坡,做一副鄭重的姿態保證:“一次便令仙子勞心了!斷無下次!”

“斷不能”三字入耳,龍瀟便不再揪著他不放,捧著柴將走。

丹期拱手相送︰“仙子慢走。”

飯堂門外只剩兩人,暢澤急切詢問:“那是誰啊?”

他素覺得美人難得,見一面少一次,遇上好看的便得抓住機會認一認。方才那位氣勢過強,就不當面認識了,問同寢也無差。

“寒澧魚龍汜汜歡,漪漪淥水自瀟然。”

丹期從容念出一對盛負名氣的詩聯。

“寒寒寒……寒漪仙子!”

暢澤結巴著涼吸一口氣。

丹期不大相信地看向西蛟同寢:“你看不出她的青龍元身?”

“你一說……對啊,我怎沒看出來?”

片刻前光顧著欣賞美色,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楮第一時間沒能洞穿元身的暢澤恍惚不解地一敲手,“族典說只有神的秘密才不會被我們看破啊!”

“神的秘密?”

“就是神的元身和術幻。”

塵世無神許久,如今六道口中的神,多指創世主神。想通的暢澤吃驚又佩服地慨嘆:“看來寒漪仙被稱作近神不是沒道理的。”

丹期只覺得“秘密”一詞用得恰趣:“這個形容倒頗具春秋筆法。”

暢澤回味過來,後怕地壓低聲音:“那你們方才說的……不就是昨日夜裏那事?”

“我錯估了,仙子還是管到了這事。”

丹期波瀾不驚地打簾子入堂,“幸好是她管此事,尚能替遮一遮。”

“由此揭過最好。”

沈浸在“幫兇”角色中的暢澤松了口氣,隨後步入,有了說笑的心思,“不過,寒漪仙長得是真美,修為仙階俱有,人間那句‘艷色天下重’配在她身上竟完全契合。”

“艷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人間的一個典故,後一聯是“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

丹期不以為然,“艷色天下重”之句實在要用也不是用在寒漪仙身上。他不接茬,以手背快拍一下同寢前肩:“仙子最不愛人評判她的長相。”

暢澤悵然:“讚揚難道還不行了?”

“許是更想別人把註意力放到內在上罷。”丹期推敲道。

聯想起年幼懵懂時因長得太好,被母妃同一眾堂親姊妹圍著打扮的回憶,明陽少君感同身受地以為仙者還是註重內涵為好。

“懂了,這就是明明可以靠臉,卻偏要靠才華!”

暢澤小仙頗有感觸地總結。

“丹期師弟!”

暢澤的有感而發方落音,同寢兩個便聽聞身後女音呼喚。丹期忽覺今日大約是什麽聯絡交際的好日子,先遇嚴肅師長,再遇落拓師姐。

丹期悠悠回應:“師姐。”

“孟師妹。”

暢澤覺得歲數稍長的唯一好處便是在同寢須喊同級卻大幾歲的同門作師姐時,他可理所當然地不被占便宜,並把便宜占回去。

孟依依不大樂意倒也算客氣地回禮︰“暢澤師兄。”

因著同寢的關聯,初與孟依依見面,暢澤便被便宜占到底的丹期師姐提議︰“你倆既是同寢,你便也要稱我聲師姐罷。”

當時,盤算這一刻已久的丹期還擊一笑︰“暢澤比我大上五歲,按師父與你的算法,你當喊他師兄。”

是以,在同寢的慫恿下,暢澤便平白多了一個同級的師妹。

孟依依素來秉持有利不占是為傻的原則,是以,丹期從請同寢喝茶,變成了請同寢與同門一道喝茶。本欲喝著茶談一談接下來的事,孟依依一加入,丹期和暢澤便也只好專心品茶。

茶葉在清水中舒張,三人間的氣氛突兀且寂靜,竟同斜隔了幾桌的五六個慌張比劃著的子級男弟子間的詭靜有些許相合。

孟依依見一個師弟一個師兄都不說話,只好自己找話頭活躍氣氛,指著隔了幾張木桌的沈默是金然並躁動惶恐著的一堆子級弟子道︰“新入學的一些弟子可猖得狠。”

喝茶時便是要多說說話才不無聊,丹期心思不在茶上,無心說話,只有暢澤順著接話︰“怎講?”

“呵!”

白庶之族也出人才的孟依依嗤之以鼻,“他們呀,自謂‘棟梁’,專以欺負白庶弟子為樂,還很是洋洋自得。”

“這種臭味相投的同好,不是從我們入學……不,是從百來年前錄學改制之後就有了麽?”

暢澤司空見慣。弟子入學的限度越來越寬松,只要學識夠了,什麽德行的弟子都能進入仙學,雲何地位同身份的問題上,學規無法面面俱到,學規上寫不明的東西,就算是督學的成員也不好多管。他搖頭笑笑:“到底人性本醜,沒有徹除的辦法。”

孟依依壓著杯沿吸一口茶,清嗓道來:“連女孩兒也欺負得下手的無禮狂徒……他們就是欠教訓!猖狂至此,要是遇上我,看我不送他們一人一套招降九式!”

“你說什麽?”

丹期心下一墜,不好的猜想襲來。

“我說他們欠揍。”孟依依忿忿不平。

“前面那句。”丹期默想最好是他多心,斂眉問證,“他們欺負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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